经过几日的训练,和两百余次摔下梅花桩吃个狗啃泥之后,江子淮终于能在桩上平衡地站着,勉强演练上一套完整的形意拳第一形——龙形了。然而正如林沐臻几日前所说,梅花桩后,还有更残暴的训练项目在朝他招手。
下一波训练的地点就在江子淮的眼前——密林边上的瀑布!
是日早晨,路一泉盘腿坐在瀑布前的深潭旁边,安然地给自己沏上一壶龙头石魁茶,轻抿一口,茶叶甘香让他顿觉神清气爽。
“师父——够了吗?!”唯一有点扫他兴致的,便是忽远忽近传来,江子淮痛苦的喊声。只见他光着膀子在瀑布下站立,雪白的水花带着持续不断的劲力尽数冲击在他的身上。他左右摇摆晃动不停,背上肌肉如同被一万柄铁锤同时来回敲打,痛苦不堪。
“当然没有。”路一泉只是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幕,朗声回道,“我这儿五杯茶时间下去,你终于从被水流拍得五体投地,进化成能勉强站起了。不错,现在你就在瀑布下练拳,每一拳,都要打在头顶泄下的水流之上。”
“什……什么?”江子淮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单单在瀑布下站立已是千难万难,现在却要求一边顶受冲撞一边打拳,这不是闹着玩吗?
可路一泉的话语郑重其事,对他来说不容置疑,自己只能照做。
“劈掌!”江子淮低喝一声,右掌推出,顿时水花四溅。
“好极了,等你什么时候能一拳打得瀑布的水倒流上去,你的特训就结束了。”路一泉边喝茶边道,“瀑布的水流并不是真如你想象的那般,始终如一地平均往下冲击,而是也有水流密集和稀薄之处的分别。万物皆有所谓的‘眼’,找准瀑布中薄弱处‘水眼’一拳将其轰散,磅礴水流顷刻间便能分崩离析。倒转瀑布,自然并非难事。”
“师父你在逗我吧?!”江子淮的眼神堪称绝望。
“轰!”又一道剧烈的连续水柱自上轰下,将江子淮好不容易才搭起来的拳架子骤然冲散。江子淮冷哼一声,身形霎时溃不成军,差点扑倒在潭边。扎起来的发髻被冲散,被水浸泡多时,结成一缕缕发丝搭在他的肩头。
“喝!”江子淮仍不服输,力道由腰往上凝聚直达手腕,肌肉之中的“崩劲”聚集,登时带着拳头往上轰出。
这拳劲的力道极富穿透力,恍似一点透面,正上方的水帘居然真的如路一泉所言,有些略微地迸裂开来。
“再来!”看来师父所说的没有一句是妄语,江子淮见到成效,顿时感到畅快淋漓。即使身上的衣衫早已泥泞不堪,却还是乐此不疲,下意识挥出了第三拳。
“砰!”
这一拳上去,拳劲比江子淮初学武学时不知威猛强势了多少倍,有如撼天动地之势,山摇地动,是为形意拳之虎形的“虎啸松摇”一式!
“轰隆!”
仿佛真是江子淮的武学精进了,瀑布上游的山体竟随着拳劲猛烈摇晃起来。泉瀑突然崩解,飞湍的水幕随之出现断层,一阵强烈的震动之音如滚滚雷鸣,由远及近传递而来。
路一泉亲眼看着这一幕,差点一口茶喷到潭水里,暗自惊奇江子淮为何一瞬之间仿佛就进阶成了武学宗师,居然真的能让瀑河断流。
而见证这一幕的江子淮也是愣了神,木然道:“我……我这一拳,怎么突然有这么大威力?”
“有问题!子淮,快退!”一道疾呼传出,江子淮回头一看,才发现一道身影飞扑而来,正是路一泉!
“师父,到底怎么回事?”江子淮站了起来却还不明所以,就直接被路一泉抓住衣角,甩飞出了瀑布的水幕之中。路一泉紧跟江子淮飞出的轨迹,脚步一动,便如逃命一般飞离瀑布的方向。
轰!他们两人还外逃了不到数十丈的距离,瀑布上面的山体骤然崩塌!黄沙飞涌,岩石倒滚,强烈的震感在脚下能清晰的感受到,江子淮一个没站稳,扑倒在地上。
“这是什么?”江子淮看到前方一群黑压压的东西奔袭而来,来势汹汹,极尽震撼。
“……魔兽,是魔兽。”路一泉呆立在地上,缓缓给出了解答。
江子淮终于想起来了,所谓的魔兽东迁之乱!这黑压压一片,带着滚滚尘埃来袭的东西,正是让平阳百姓心惊胆战了数月已久,专攻城池伤害人畜的兽潮!
那些凶兽自然没注意到路一泉和江子淮这两只小蚂蚁,越过瀑布下的潭水,尽皆浩浩汤汤地自前方狂奔。脚蹄杂乱地在地面上踏出千万个裂坑,扬起漫天灰飞,无数的沙砾碎石舞动,以一副无可匹敌横推万里的气势汹涌而去。
江子淮震惊的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,他先前在江家时也算是见多识广,可如此规模的兽潮之乱,他连听都没听过。
“不好,他们往平阳城的方向去了!”路一泉最先反应过来,猛然间神色一震,“汐儿和林沐臻还在城里,他们有危险!”
“明白了,师父,我们赶紧追上它们!”江子淮不想拖他后腿,赶忙坚定不移地应道。自己的家族就在平阳城,万一城池被攻破,他就要无家可归,先前那些生与死的考验可就白挨了。
平阳城外,惊天的兽群吼声已经从远处传来,传及四野,轰隆隆的阵仗堪比远古凶兽的征伐,它们与平阳城的距离,眼见着越来越近。
“兽潮来袭!”边防哨站的巡兵已经发现了前方乌压压一片,于是撞击警鸣钟,朗声疾呼,“一级警戒!一级警戒!!”
顿时城墙之上,巡兵惊恐的互相传讯呼号之声四起:
“兽潮!东迁的兽潮来了!”
“全城戒严!快去叫江城主!!”
城墙上的士兵传出的讯息在霎那形成一道洪音,在城池内外回荡,城门轰然关闭,城外的护城河泄下滚滚水流,以供城内士兵战时所需。
平阳城不愧是早有戒备的坚固城池,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,短短几分钟之内,不少轻量的防御措施已经布置完成。
然而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,城内百姓此时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当中。
“东迁的魔兽终于要找上咱们了!江城主请来的那些仙人救兵们,快点来吧……”
“听城墙边哨传来的消息,这场兽潮规模前所未有的大!”
“我不想死啊!我还有老人要养,谁来救救我们啊!”
顷刻之间,兽潮已然兵临城下,眼看就要向平阳城挥举起屠刀,攻城略地。一只只妖牛、妖犀和异种凶兽红着眼睛,皆似不要命似的疯狂冲撞着城门。
十几支全副武装的部队已经出现在平阳城大门之前,他们皆神色冷峻,随着一声令下,冲向城池大门。
“快去增援前线,一定要守住城池!!”
“这次魔兽东迁的祸乱,我们平阳城首当其冲,一定要坚守住!”
“兄弟们,顶住!”
“为了平阳!”
“顶住!!”
可是抵在门外的魔兽群规模实在大得难以想象。只听见“轰”的一声闷响,巨力轰来,抵住大门最前面的士兵只觉得被一头疯牛直接撞上胸口,瞬间就被冲得头晕眼花,胸闷气短,再也使不上力气。
仅仅一击之下,大门便被开了一道口子,眼看着就要被轰开!
士兵们使出浑身的力量,奋力将打开的大门重新推回,可兽潮的力量更是难以匹敌,它们好似非常团结,每一次的冲击都充满秩序和严谨性,而人类士兵齐心之力却也难以为继。
一旦被兽群攻陷大门,这座城池必然要被屠戮一空!
“城防的!不要等了,投滚石!!”也不知是某个指挥此刻仰天吼道。
城墙上的巡检兵听到这话,便瞬间反应过来,把身边的滚石骤然砸下,而由于兽潮来的太过突然,守城车这样的大型军械无法立刻准备完毕,仅仅靠这点预备着的滚石,根本不够将如此多的魔兽毙命于城下。
“轰轰轰轰!”
守城战一触即发,无数的魔兽被滚石砸中死在城门外,也有无数的火油箭矢如同下雨般从空中坠落,不少体型弱小的魔兽都被捅成了筛子,皮糙肉厚的魔兽,则都被火油染上,皮毛燃起熊熊的硫磺火焰。
只是乌泱泱的兽潮群布满视线,其凶残暴虐程度令人咋舌,哪怕是射下的火箭,也只能对妖兽们造成一小部分伤害。大量的凶兽更是无惧箭雨飞扑上城楼,将守卫们啃噬成碎块。
而此时,极速催动着踏云步的路一泉才刚刚带着江子淮来到城门外。
眼前的一片火海将天空染得猩红,宛如人间炼狱。空中满是令人发怵的焦糊气息,会攀岩的魔兽正前赴后继地爬上平阳城池,而城门前也被无数的魔犀、魔牛撞击,那被撞开的裂缝越开越大,更是已有几只小的魔兽已经混了进去。
只要城墙和城墙任何一方彻底沦陷,整座城池就会陷入混乱,黎明百姓的灭顶之灾将无可逆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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